山石嶙峋,毒草遍布,顾长安太过紧张和恐惧,生怕那疯子觉察到然后折返回来,连双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在这重重深山老林中逃窜。
昏黑的深林,难辨天日。
他疯狂地逃生,双脚已经血肉模糊,身上被尖锐的藤条割伤,却毫无知觉。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姐姐顾长屏当**他给自己下的一道束灵。
为了求生而跑,永远不要回头。
“活下去……我会活下去!”顾长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用本能践行着这个承诺。
这是他不负姐姐的唯一办法。
也是他们姐弟之间仅剩的那点联系。
顾长安的人生像一场大梦,仿佛姐姐顾长屏死后,他才从那易碎的虚幻美梦中醒来,得以真正见到这个悲惨世界的真相——堕入浮生的泥土中,被碾断每一寸骨头和皮肉,重新生长出的血肉,名为残酷与痛苦。
十几天后,当不辞劳顿的丹砂紧赶慢赶着,怀揣着别样的心情奔赴回来时,他还在想,或许应该用平和的心情跟顾长安讲述一切。
可能在了解了这段漫长纠葛的因果后,他可以不再那样怨恨如今的纠缠。
然而等着丹砂的,只有空无一人的屋子。
他说这里是他们的家。
但很明显,顾长安并不能接受这荒唐的安排。
他逃走了。
又一次,逃离了丹砂的身边。
被反复抛弃的绵延神不知道什么人类用词才能形容此刻他望着这间空屋的心情。
怒火中烧不足以形容一个被撇下不管的极恶天神的愤怒,他周身的怨气形成黑色的浓雾,缭绕翻滚,如同海潮。
怒到极致的丹砂几乎准备将这座山焚毁,然而在怒目圆睁的那只金色独眼看到屋内的一件东西时,这滔天的怒火霎时被一股更加猛烈的心酸盖住了。
一身胭脂红曳地长袍的丹砂缓缓走过去,没有血色的削瘦双手捧起那双被主人遗落的精缎缝制的白锦短靴。
“他连鞋都没有穿……”丹砂喃喃。
“得快点找到他才行。”殒世的恶毒天神失魂落魄地攥着那双鞋,想着他仓皇逃跑的囚徒,赤着脚在山林中奔跑的样子,止不住地疼惜起来。
千年前的漫长岁月里,执掌万物“生”的绵延神手腕刚戾。
因为他是极恶的神明,没有半点仁慈,所以由他来掌万物的生发,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