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焚林之前,魔王雪暴就在坐骑上听完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陷入了沉默。沉默的困境。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困境。
毕竟这选择题简直容易到了好笑的地步,弃谁保谁,何须半刻的迟疑!
魔王的指爪伸向自己的走狗时本该是毫不犹豫的。
但偏偏,他犹豫了。
雪暴不喜欢将昭彰和其他“走狗”混为一谈,昭彰是昭彰,其他狗是其他狗,昭彰是他唯独信任的那一个。
雪暴甚至不愿称他一声走狗,而是:昭彰。
昭彰就是昭彰,属于魔王雪暴的昭彰,而非其他什么东西。
死过一次的魔王用雪抱的一条命睹尽世间险恶,自己也成为险恶中的一员,遭受背叛生过死过,最后肉身尽毁,他本应该不再信任世间一切,却在那种时刻将信任再度交付出去。
这对于魔王而言,何其不易……
而现在,选择就摆在面前,原来天命的手不止一遍遍戏耍着那苦命的叶言学,也将这半边诱惑半边毁灭的选择权交到了雪暴的手中:
是占据昭彰的那具琉璃石身体,获得近乎“不朽”的身躯;或是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继续可悲地寄宿在一个个容易**的尸体中,发挥不出全部力量,当一个弱者?
这具近乎不朽的肉身分明可以长在任何人的身上,魔王生杀予夺,绝不会有点半手软,但很不幸,这具能帮助魔王摆脱羸弱凡人躯体的琉璃石躯壳,偏偏是魔王亲手操刀,一笔一画给昭彰雕刻出来的,用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块完整而澄澈通明的琉璃石。
如今看来,天命当真是在戏耍他!
厌恶一再被戏耍的魔王阴沉得几乎结冰,他在回到永夜的焚林王山前对丹砂和白无垢说:
“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要声张,尤其……不要告诉昭彰。”
这一回,换丹砂和白无垢愣住了,不要声张?什么叫做不要声张?还有,为什么不要告诉昭彰……魔王不明的态度让这件事原本毫无悬念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很明显丹砂和白无垢都受到了一样的巨大震动——一个是定义了丧心病狂的殒世神明,他不信雪暴会为了一条“特别的”走狗而放弃这么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一个是笃信魔王没有心肠的白邪神,毕竟雪暴会单纯因为“好玩”二字将非人族推入深渊,怎么可能会因为那块肉身长在昭彰身上就改变心意呢?
所以他们将信将疑地望着沉默的魔王,揣着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