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湖,月色正明。
无忧站在岸上,奉兰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勉强站直,道:“殿下,此去一切小心。”
长明:“知道。”
奉兰:“我会看着无忧叫他不要乱跑。”
“我才不会乱跑。”无忧小声说,“而且我现在认识铜钱了。”
奉兰:“……”
“你们就在晴羌镇上等一下。”长明说,“天亮之前我们会回来。”
无忧摘下玉牌递给他:“如有万一,也可凭借这个与归亡沟通,以及……那个,阿花,殿下您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回来啊!”
长明:“不用担心。”
谢真也点点头,他们脚下的归亡于是转弯,离开岸边,向黑夜中的菱湖游去。
月朗星稀,湖中莲叶全是一片泛着银辉的模糊轮廓。归亡这条大鱼仗着身宽头大,遇到花花草草,全都直碾过去,如果说乘小舟还算得上是夜游,现在只能说是恶霸出巡。
谢真斜坐在恶霸头上,默默无言。
原本归亡上面的两个鱼头还分的很远,进了菱湖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并到了一起。他只要侧过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长明。
自濛山到这里一路,因为不想引起注意,他从来不把视线往长明身上多飘。但行走之间,总能看上几次,这里瞧一眼,那里瞧一眼,零零碎碎,便把他的面貌拼得清晰。
他几乎没有笑过,也不对什么东西抱有兴味。谢真盼望他长成一名洒脱的好青年,但这十七年来,他仿佛过的并不快活。
有几次,谢真差点就想坦诚身份,好去问他:这些年里,你都遇到了些什么?
长明或许会反问:你竟然没死,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为何不回瑶山?你师门还在等你回来。
瑶山。师门。
以往他自恃天资卓越,觉得剑之一道无所不破,只要心无旁骛、正意守一,便永不会迷茫,不会偏移他一往无前的道路。
但如今,他要怎么答?他答不出。
或许内心深处,他只是在不由自主地逃避。他已不是瑶山门下,不是什么剑仙,不是谁的大师兄。他的骄傲,他的心血,他所坚信、为之舍身的一切全遭抹去,这副一败涂地的狼狈模样,他不想叫长明知道。
他仰起头看向夜幕,时隔多年,他仍然清楚记得上次来到菱湖时的那片星空。
今夜与那时不同,今夜月色正好。
“到了。”长明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