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立刻有人觉得太过含蓄,继续开始烈火烹油。
——宗庙得存全赖使君,使君却连个公也没封上,朝廷是不是太拘谨了些?
——不错,朝廷是一路给使君封爵封到了县侯的,但咱们稀罕那个县侯吗?
——非刘不王,使君既为宗室,又立此不世之功,朝廷正该先择一郡,封一个郡公不是?
但又有人装模作样地不同意了。
现在晋为公,待大破袁绍之后,该怎么赏呢?
这个问题谁也没被问住,而是挤眉弄眼,相互会心一笑。
酒很醇,又很热,正是频频举盏,齐声称颂,给刘备留个好印象的时机呀!
刘备是不会接受这种夸赞的,他频频摆手,笑呵呵地表示自己无功德,不敢奢求这些,但众人自然会将这种谦逊视为必要的表演。
嚷嚷的人更多了,有人出来吟诗作赋,有人下场跳舞,有人被刘备敬了酒——其中黄忠又一次获得了他人侧目。
外面也是如此,有士兵在跳家乡的舞,还有人在大声吹嘘自己的战绩,并且开始畅想战争结束后,他们能谋到一个什么职位。
所有人都没提到过刘琰。
这似乎是一种慈悲,毕竟刘备为人宽厚,即使刘琰通敌叛变,昔日的主君也仍然希望给他留一点颜面,并未公开宣判他的死罪。
当然,刘琰甚至可能连死罪也不会得到,因为大家不仅没提起,甚至也没人看见这个人。
他似乎凭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也有民夫说起在涡水边见过他的轺车。
轺车华美,上面涂了新漆,还镶嵌了许多黄铜装饰,在阳光下颇为耀眼,与刘琰这位衣着华美,谈吐不凡的名士自然相称。
它就那样孤零零地丢在河边,上面沾了许多雪化之后的泥泞,只有两匹拉车的肥壮骏马还在撕扯着缰绳。
涡水里翻滚浮沉着许多因他而死的人,多他一个似乎一点也不多。
他的消失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心情。
酒宴终于还是散尽,世家豪强们很想凑上来,闹闹哄哄地再拍几句不要钱的马屁,刘使君看着却太过尽兴,以至于醉醺醺地听不进更多漂亮话了。
他们只好遗憾地离开这片灯火通明,缭绕着酒肉香气的国度,走进火把下的阴影里,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仗竟胜了,好熬人哪。
——我原有个谋算,刘备若是败了,咱们就……唉,唉,也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