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一样的声浪将贾氏族人托了起来,像坐在小船上,飘啊荡啊,往下看一看,托着船的可不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而是一双双炽热的眼,一双双殷勤的手。
他们仍然牢牢记得贾诩叮嘱过他们的规矩,哪怕是对待姻亲也谨慎往来,不草率与人结连,更不能做什么包揽诉讼之事——但有人在他们耳边悄悄嘀咕:
权势如果不拿出来用,岂不是锦衣夜行呢?
整个西凉,有谁能比他们更有权势?!马腾韩遂之辈不过土鸡瓦犬,不必平原公亲至,只要遣一陆廉,那些贼寇自然土崩瓦解!
只有贾公!只有贾公!
就像是这让人摇摆不定的富贵还不够,又有人送来了这样的一座宅邸。
那宅邸是段煨送的,这位诸侯与旁人不同,他算贾诩的半个旧主,昔时贾诩投奔在他麾下,他疑贾诩将夺兵权,今时不同往日,贾诩已经是飞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去了,这位小诸侯的猜忌就通通变作情谊,十二分温柔地令人在长安修建了这样一座豪阔的宅邸,赠予贾公。
这长廊走上去,声若金石;这墙壁里掺了许多香料,不须香炉,自然散发幽香;这壁衣价值万金,阳光下幽静如银,暗夜里光亮如金。更不要提那些独具匠心的园林景致,据说段煨甚至重金请来了西域的工匠,才将这座宅邸修建得这样美丽。
就连贾诩走在其中,也短暂地被它迷惑了心神。
他是个谨慎人,但他的谨慎是要得到回报的,他可以无休无止地谨慎下去,却不能令家眷跟着他一起吃苦。
他们已吃了十几年的苦,而今住进这样的宅邸里,看看他的功劳,并不算逾越张狂。
这样的宅邸,以及宅邸里伶俐勤劳的仆役们,自然能让他得到快乐。
陆廉不是也作此想吗?
她征战十余载,从未享受过人间富贵,听说刘备也送了她田产豪宅,奴婢部曲,难道她就不愿意为它们驻足吗?
贾诩吃了一口切成薄片的鱼脍,有轻妙而鲜甜的滋味在他舌尖迸发开。
这鱼产于盩厔的芮水旁,鱼身多刺,性情又十分暴烈,捞上来很难养住,可死去了又不中吃,因而寻常只有盩厔人能吃得到。
但若是开春捞到鱼苗,在四季如春的棚子里仔细养个一岁,这鱼自然也就渐渐任人捏扁揉圆,如何搬运都不再反抗,也就得以运出百里地去,最后来到贾诩面前。
他吃了一口,心里感觉很是满意,他已经将什么都算到极致,他当初在长安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