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醒来时, 吕布是感到了一些很微妙的预兆的。
不是什么见到鹰抓着蛇,又或者蛇吃了雏鸟之类的神谕,他只是臂与腰的关节有些疼。
这很正常, 他是个征战多年的武将,再怎么勇武, 身上也留下大大小小无数伤疤,其中一些痊愈了, 还有一些同他年岁渐长的损耗一起, 堆积在他的体内。养尊处优时,它们也乖觉地暂不做声,但到了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三百里时, 它们便一起发作起来。
他没有帐篷,急行军是没有帐篷那样沉重的东西的,这些骑兵会用马匹隔离出一片遮风的空地,再将随行带上的毛毯裹住自己, 最后一个挤着一个, 睡在这片陌生的荒漠上。
吕布也跟他们睡在一起, 也这么裹着毛毡,跟这群臭烘烘的骑兵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于是自然不会睡得太舒服,晨起时腰酸背痛也就是很寻常的事了。
辽东的太阳起得很早,但吕布比它起得更早,他被身体每一个部分的酸疼,尤其是臂膀与腰间的痛楚叫醒,而后从马鞍下摘了一个小小的水囊,十分珍稀地喝一口被马儿的体温捂得温热的水。那时恰有风袭来, 钻进他张开的嘴里。
于是吕布嘴里那些颗牙齿也开始疼——那倒不是吃蜜糖吃的,而是早年与鲜卑人交锋,被铜殳扫到面颊时受的伤。
这些不适一起找上来,就在距离柳城百里之外的地方,这就不免令吕布有些迷信了。
他是不是老了?
他是不是打不赢这一仗了?
这是不是冥冥之中什么东西在劝阻他?比如说哪一位神君,比如说一直号称会打雷但始终没打给他看的小陆?比如公台先生?
当然吕布很快将这种愚蠢的念头压下去了。
他已经打了两年的仗,一步步将乌桓人从河东逼退到辽东,哪怕是陆悬鱼听到战报都要惊呼呀!这战线何其之长!生生从山西太原一路打到辽宁朝阳!
所以他没有老,他还能打完这一仗。
在乌桓中军营中,筋疲力尽之前,吕布一直是这样笃定的。
但他已经挥不动手戟,举不动钩鑲。
所以他似乎真的老了,他想,他该如公台所言,早归故乡。
楼班却不是这样想的,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个乌桓人都不会这样想!
这是一场何等可怕的战争!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敌人!
当他如黑色的洪水一般,自丘陵上咆哮奔驰进敌营时,乌桓人以为只要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