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这一路上都有后妃相伴,现下暂时失了这些后妃,濮阳城中稍微平头正脸吃得起饭的人家就想把自己的闺女送上去,丝毫没考虑过年抛的风险,好在这位天子一个也没收。
但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寻陆悬鱼说话。
……时不时还能帮她一个大忙。
她最近其实挺焦头烂额的,比如说,她需要想方设法劝说百姓们撤出濮阳,只留粮草和必要的民夫。
在小皇帝来之前,这个提议她三番五次地提,臧洪三番五次地否——东郡是大汉的东郡,百姓是大汉的百姓。
然后小皇帝来了。
这位年轻人根本没劝,他只是走下玉座,轻轻地握住了这位死倔死倔的壮士的手,然后用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望了望他。
“卿之忠义,可垂竹帛,但朕实不忍城中生民因朕之故,陷于险地,朕乃天子,却不能庇佑万民……”
天子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眶似乎红了。
“陛下——”
“此事,非为卿,”天子露出了一个略带悲伤的苦笑,“实为朕啊。”
……接下来臧洪的态度就变得丝一般顺滑了。
臧洪告退时,陆悬鱼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陛下真会劝人。”
天子沉默了一会儿,“陆卿以为,此非肺腑之言?”
“……臣没那么说,”她尴尬地摆摆手,“陛下心怀万民,自然有此悲悯之心。”
他抬起眼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陆卿为天下人所知之役,是在长安城破时。”
“是,”她有点迷惑,“陛下竟然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卿以一柄惊雷之剑,孤身守城数日,击退无数西凉军。”
她有点尴尬,悄悄用手抠抠席子,“臣没那么厉害,再说这事过去太久了,臣也快不记得了。”
“朕却记得。”
她有些发愣地望着他。
天子坐在上首处不说不动时,像是玉雕出来的一尊像,皎洁无暇,尊贵美丽,但没什么烟火气,也没什么人情味儿。
现下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翻涌起痛苦的雾气,玉像便活了。
“长安城破时,朕也在。”
天子现下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七年之前,他多大?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身旁可以依靠的人也都不见了。
吕布逃了,王允死了,公卿们要么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