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比凉州水土更加丰茂,气候更加温和,因此人口也更多些——不仅有原住在那里的百姓,还有许多从各地,尤其是从关中逃难出来的百姓,都去了那里。
一夕之间,白发垂髫,樵夫走卒,还有那些村庄和城镇,都如此这般烂进泥土,再无声息。
他原以为那只是他征途中经过的一段路,走过了就走过了,谁也不会提起,提起也是无动于衷,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它突然又被翻了出来,尖锐地诘问他——问他可闻到那腐烂的血腥气,问他可听见一声声嚎啕!
隔了这样久,这么多年。
他今天终于亲见了。
那个小文官心里很是诧异,不明白主公脸上为何有那样深的悔意,但他乖觉地将命令稍作改动,要了些心细的妇人来捡骸骨,再要一队民夫去村庄旧址旁挖个坑就是。
他们被不断地翻出来,不断被装进筐里,再运到他们的村庄旁,与父母妻儿,友邻宗亲埋在同一处——或许他们会说,他们并非那样挑剔的人呀!能够埋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他们已经很知足,怎么敢劳贵人赐予这样的恩典呢?
但连这样卑微而恭谦的话,他们也讲不出来了。
许褚耕了一趟回来了,很是乐观地同主公说,还成。
大家看他这满膀子的肌肉块儿,再仔细想想他的出身——没错,许褚将军出身富农,他的确是耕过田的,是个练家子,和其他人不能同日而语呀!那大家自然就感觉这个“还成”有点水分,纷纷劝说主公不如还是拿个锄头过来,装模作样地挥三下吧?
——反正这田已经犁完了呀!
主公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望向身边这群人:“犁完了?”
“自然自然。”他们连忙点头,甚至刘晔和荀攸也没忍住,差一点就想跟着点一点头。
“当真?”
在旁边擦汗的许褚就不乐意了,“诸君岂非说笑!莫说十几年不曾耕作的地,就是寻常更熟了的土地,也断没有犁过一遍就洒种的道理!”
这一群人精就变了脸,臊眉耷眼地偷偷瞪他。
犁当然不能只犁这一遍,但你怎么能让主公亲自下田去犁地啊!
“主公莫慌,这一遍,”许褚打气道,“这一遍有耕牛了!主公在后面扶着犁就好!”
主公看了一圈,很信任地冲他点点头。
农人重新给耕牛套上犁杖,主公在后面扶着犁走——
刚走出去三步,有人皱眉,有人迷惑。